“我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小雀的眼睛各自找着方向，恍若癫狂的巡视着整个屋子，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逃出去的方法。
“怎么死的。”
周昀问道。
“两年前，中秋夜之前，我求着姑姑带我去找那个男人，见到他合家团圆，心中怨恨愤怒，却也抱有一丝幻想。我知道我做的不对，那人的妻子是无辜的，可我真的不想在这样的地方烂下去，不顾姑姑的阻拦冲向前去。
想要求他可怜可怜，哪怕是叫我做一个洒扫做饭的丫头也行啊。”
小雀的脸上没有表情，可说话的声音中都是悲苦凄惨。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家里的护院将我打了出去，我被打的身上没有一个好地，被姑姑带了回来，也没有个医治。
楼里的人觉得我活不成了，就将我扔到了乱葬岗里去，连一张破草席裹身都没有。”
“贱人命坚，我居然还能爬起来往那不要我的家走去，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我的妹妹，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站着的是那负心郎，我的好弟弟正在门口和他们说说笑笑，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好不融洽啊。”
往日被遗忘了的痛苦再一次说出来也还是痛的。
她脸上两行血泪，身上的皮囊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着。
“我的妹妹去给他做妾了，还生出来一个儿子哈哈哈哈，我那举人弟弟这时候不说什么下贱字眼，那可是李家的人啊哈哈哈。”
小雀越说声音越大，脸上的血泪流成了一道河流，原本紧致美丽的皮囊也松松垮垮的，好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裳。
周昀的声音毫无起伏，仍旧是那样的沉稳：“后来是怎么死的。”
小雀一下安静了下来。
她脸上全是血，双眼也成了血窟窿一样的存在。
喃喃自语的不敢回忆出来自己是怎么死的过程。
林白被她崩溃发癫的样子惊到了，他听着小雀回忆自己的人生，短短几遭的时间，将世间的愁苦一一尝过。
他眼前已经能够勉强视物，胸中荡然生出的情绪叫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在崩溃的小雀，他的声音是柔软的，是没有恶意与攻击的。
林白问她：“疼吗？”
小雀被问的一愣：“什、什么？”
林白哭不出来，他是没有怨恨的人，只是可怜的要依靠怨气支撑自己而已。林白是个邪祟，却心中善良慈悲。
“死之前……痛吗？”
只一句话，小雀便放声嚎啕起来。
凄厉的哭腔像是一把刀子，能搅乱人的心肠。
“我疼啊！我好疼啊——我疼死了呜呜呜……”小雀身上的禁锢被吴瑕玉抬手解开，她便一下瘫软到了地上。
林白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被带着倒在了地上。
手上全是粘腻湿滑的触感，林白看见了一片粘稠的血泊，眼前本来就是模糊的场景再次天旋地转起来。
可林白这次忍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向手上地上的东西。
他狼狈的抓住了小雀：“不哭了不哭了，现在不疼了，现在感觉不到疼了。”
吴瑕玉冷着脸看他和小雀亲密的样子，启唇吐出两个字：“废话。”
正把刚才小雀说出来的事情全都记下来的周昀闻言挑了下眉毛，很好脾气的没有笑话出声。
“他们……他们杀了我。”小雀喃喃道：“是他们杀了我哈哈哈哈。”
小雀身上的肉好像全都消失了一样，只有骨头支撑着皮囊。
吴瑕玉皱着眉，疾步上前将林白从地上抱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雀。
“你的家人和你的负心汉？”
“是！”
这一次，小雀的回答是那样的坚定。
“是他们杀了我！是他们杀了我！他们所有人都欠我，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所有人都厌恶我……所以，他们全都想要我去死。”
小雀的骨头好像也开始消散了，她眼神清明了起来。
看着吴瑕玉怀中的林白，说：“你看着有些眼熟。”
“以前也是楼里的人吗？”
林白靠在吴瑕玉的怀里，没听清这句。
“什么？”
他刚问出声，吴瑕玉就将小雀抵在了地上。
“你命运悲苦是命运悲苦，可你死后害人，也是事实，两者是不能抵消的。”
他单手将林白的脑袋扣在了自己的颈窝，将眼神给了在后面当文书的周昀。
“师弟说的是，小雀姑娘在世间受了悲苦，可到底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下去吧，地府中自然有来解你愁苦，算你怨账。”
大约是到了头，小雀沉静了很多，她任由吴瑕玉将自己踩在地上，极其的习惯这样的姿态。
“公子怀中人我看着眼熟，相比也不是人吧。”她笑了起来，明媚的笑脸和黑色的血泪混合在一起，若是她脸上的肉还在，那定然也是一副诡谲却美艳的画面。
只是现在全都是松垮的皮肤，看起来只剩下恐怖。
吴瑕玉的仁慈并不对着她。
“我审判你死后所为，生前冤屈非我能言说。”
“我怀中邪祟是我的，他的过往轮不到你来说。”吴瑕玉是霸道的，“我自己会知道一切。”
他终于是没有了一点听故事的耐心，脚掌用力一碾压，小雀诡异的皮囊顿时变成了一律黑雾被身后的周昀收了起来。
“费了这么多的功夫给小邪祟讲故事，没哄到人家开心，还吓着了。”
周昀摇头，无安全没有办法理解自己师弟的精神状态。
“我乐意。”
显然，这人也没有想到林白怕血。
吴瑕玉正在生气呢，他抱着林白就要往外走，胸口的衣服被人拉了拉。
“嗯？”
林白抬起头，他看着吴瑕玉，眼睛算是恢复了些光彩。
“你早就知道？”
周昀跟了上来，笑呵呵的说：“这倒不是，只是本来是不用废这么多的功夫的，他想要你见见不同的邪祟而已。”
“好叫你知道，世界上的邪祟不是只有可怜善良的。”
他说着，将手中的东西给林白看了。
“我们能看见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从她回想起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其实。”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这就记下来她杀害无辜人的事情。”
“林白，你不要随便相信邪祟哦。”
吴瑕玉挪着身子，将林白遮挡了起来，瞪了眼周昀，不满他抢了自己的话。
林白被抱着往外走的时候也是很无语。
这两人明明是能够直接去找邪祟的，非要先给自己闹这么一场。
不过……刚才小雀说自己看着眼熟……
林白在心中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最后才吐槽一下，吴瑕玉这人不是想要把自己养成灵仆，分明是在把自己当成儿子养。
还有这个周昀。
这两个人真不愧是气运之子。
看起来性格不一样，内力却是一样的坏水。
***
两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李璇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屋外也有了清晨的光亮。
她翻身下来，将身上的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却被手臂上的皮肤状况惊呆在原地。
“太漂亮了……”
比多年前，她见过的林白都不差。
虽然想要好好欣赏，可她没有忘记自己深处何地，屋里也没有了姑姑的身影，李璇也没有去在意。
她急忙起身，趁着现在还没到那些人回家的时候，赶忙溜走了。
***
姑姑看着屋子里睡着的三个姑娘，又看看地上的血污烂肉。
手一挥，面不改色的收起了全部狼藉。
“闲云观的人，林白是被他们抓了？”
俨然，又是一个认识林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