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我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这石碑上写不写你的名字？”
这才是村长张丰收的主要目的。
张树远的碑上写了我的名字，那就不算是绝户。
按道理说，这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
但张家屯有张家屯的规矩，有后和无后的待遇差别很大。
主要体现在清明节和七月十五的节日上。
你有后人，那村上的小辈烧纸会给你一份。
你没有后人，那不好意思，过上一段时间，你的坟头都找不到了。
这规矩的传承本身就是为了让下面的小辈互相照应，因而一直传承了下来。
“写！”
我同样点头答应了。
“好，这立碑的钱都算我的，咱也不等了，明天就立！”
张丰收看我答应了，自然高兴得很。
三爷张树远虽然是张家屯出了名的暴脾气，但谁家有事儿找他，他从来不推辞。
人缘可以说好得很，作为老兄弟，张丰收自然希望他在下面有钱花。
“村长，能不能在三爷碑上刻几个字？”
我想到了三爷最后说的那句话。
“什么字？”
村长张丰收疑惑的问道。
“张家屯第一个被枪打死的人。”
“啥？”
别说是村长张丰收，狗儿叔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是三爷说的话。”
我看着面前的坟头将事情讲了出来。
“十一，不如这样，把三叔的事迹写到族谱里吧。”
狗儿叔还是考虑的全面。
张丰收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写到族谱里是没问题的，后人也能看得到。
“好！”
我同意了这个想法。
既然没有别的问题，村长就开始操持立碑的事情了。
出殡后的第一晚，房间里是不能空的。
按道理应该是直系亲属守着。
但三爷的三个女儿都挺害怕，索性我也就揽下了这个责任。
其实，我能再见三爷一面的，但是我不想打扰他。
如果在房间里待着，真的能见到他，那反而是好事儿了。
房间的正当中摆放着三爷三奶的遗照。
这遗照很年轻，因为是从身份证上扣下来的。
谁也没想到两个人会突然去世。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门口。
不是害怕，只是想兼顾房间和院子里。
谁也不知道，三爷若是回来时进屋，还是进院子。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没有任何的异样，看着天空放亮，我心情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归失落，总得继续生活下去。
我扫了扫一地的烟头，就去开大门了。
当我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看他们的头发，就知道他们在门口待了很久。
“你是十一？”
老者或许是长时间没喝水，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我是。”
我点头承认了。
“我弟给我托梦了，让我带你走。”
“？”
我疑惑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说的弟弟应该是三爷。
“我是老大，张树华。”
老者看我不说话，也给我解释了一句。
“三爷葬礼，我只看见了四爷家的人，你们怎么没来？”
听到他是三爷的大哥，我心里怒气横生。
自己的亲弟弟死了，自己不来也就算了，儿子也不来。
“我自己来不了，他俩在部队执行任务刚回来。”
老者自己也有些内疚。
“特殊任务？”
我打量着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问道。
“嗯！”
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能看得出来，他们和三爷关系并不好。
“我十几岁闯关东，后来又跑到西北开矿，就留在了那边。”
“就因为这个事儿，老三和我关系不好，说我不养老！”
“可我也有我的苦衷，等到我能回来的时候，老三就记恨上了。”
张树华开始讲他和三爷的事情，这些东西其实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三爷给他托梦干什么了。
我们四个人就站在门口，听着张树华讲他们过去的事情。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张树华总算是讲完了。
“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我开口看向了后面的那两个人。
高胖的汉子直接掏出一包烟扔给了我。
“谢谢！”
我熟练的打开了这白皮的香烟，然后点上了一根。
吸了一口之后，我看向了张树华。
“人死账消，如果我是三爷，我相信他是这个意思。”
我揣摩了一下三爷给他托梦的内容，多半是去给张树华道歉了。
西北，听起来很远，但是死了想过去还是挺容易的。
“是啊，老三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他俩一放假，我赶紧往回赶，可还是错过了时间。”
“没错过，今天给三爷立碑！”
我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到了院子里。
“我也没烧水，喝瓶矿泉水吧。”
我从房间里拿出来一包矿泉水分给了他们三瓶。
这矿泉水还是我刚来的时候，吴鑫帮我买来的。
他怕我喝不惯井水。
可喝了才知道，井水才是最好喝的。
张树华听我说立碑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喝了半瓶矿泉水才开了口。
“我有两个儿子，过继一个给老三，这样碑上刻他的名字就行了。”
“凭什么？”
我还没开口，大门外就传来了四爷的声音。
“什么凭什么？”
张树华自然听得出自己四弟的声音。
“十一把当孝子贤孙的事情都办了，回头碑上刻上你家孩子的名字，这合适吗？”
四爷和老大也不是很对付。
“你愿意？”
张树华看向了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愿意。
“那对不起了，我以为老三碑上没人，才这么想的，既然你愿意，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们张家后代是不会忘记你的好的。”
“切，说的容易。”
四爷坐在了我身边，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根烟。
他没有让烟的习惯，不是他抠，而是他自己不够抽。
四爷是出了名的出门不带火。
简单一点儿就是，早晨点燃了香烟，这一天就不会断掉，因而不够抽。
“老四，我知道老三葬礼，我们没回来你怪我，可你也不能处处针对我啊。”
张树华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大哥，你回来不回来，我都能理解，两个孩子在部队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但是你不能画饼，尤其是不能给这孩子画饼！”
四爷指着我激动地朝着张树华吼了起来。
“我没有画饼！”
张树华更激动了。
“那你有什么能力让后代都记得住十一？”
别说四爷，即便是我都不相信。
所谓的流芳百世，只不过是留在石碑上。
又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的老祖宗有什么光辉历史？
更何况，我一个外人。
“我给村上修路，就一个要求，把他写到族谱，村史里！”
张树华激动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