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雾气铺满死寂阴冷的清晨森林，黎罗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帐篷内。
她看着头顶悬空的蜘蛛们忙碌着结网，和烈性犬一样大的蜘蛛拖着树枝木材来到营地附近，还有一堆蜘蛛在挖地基，它们路上逮到什么就吃什么，一点也不耽误。
这么多可怕的虫子在四下穿来爬去，黎罗面如死灰，目光越来越不聚焦。
“材料都差不多了。”代宁修来到帐篷旁，摆了摆手想引起女孩的注意：“黎罗，一起来搭树屋吗？”
黎罗抬起她冻到发僵的手，像在林子里一无所有流浪了数月的悲惨孤儿：“没吃的、没电了、没有网…那个坑是给我挖的吗？
不如我们一起死在这吧。”
而代宁修面色红润，毫无瑕疵和疲态，只能心疼地笑笑，抚摸黎罗的头发：“尘烬之地选在这，确实浪漫，可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完蛋。
我们回城市去？”
“不。”黎罗一下来了精神，抱住了代宁修的胳膊，“你必须和我都在这，我们俩才能待在一起。”
“我知道你很黏我，可是如果你在这连生存都没办法维持，也就没心情跟我谈恋爱过日子了。”代宁修惆怅地看着这片森林的雾气。
看见黎罗黑着脸揉了揉太阳穴，他又忽然提议道：“对了，我们去森林东边看瀑布吧，或者西南边有一处奇景洞窟，我们去逛逛？”
“前天钓鱼、昨天攀岩、今天探险、明天就该和泰山一样抓着藤蔓嚎叫着飞荡过悬崖了。”黎罗苦笑着点头，“一直向往着亲近大自然，倒也不用献身大自然…”
“我感觉得到，在森林里呆着我恢复得很快，我能保护你。”代宁修用蛛丝将木材打捆，矮小的身躯扛起了百斤重物，丢进了地基坑中。
可就在他这句话话音刚落时，他捂住了嘴，只听他胸腔到喉间一股发闷的忍声。
“你怎么了？”黎罗敏感地回过头，看着背对自己的代宁修。
少年移开手，看着手心里红色的参杂焦绿色的液体，像是不慎蹭了一手掌未融合的颜料。
他的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代宁修？”黎罗叫着他的名字走到他身后。
代宁修立即将手握拳，一个转身让人毫无防备，抱得黎罗差点没喘过气，他佯装慌张又无助的声音做作地过分：
“我伤得好重，还没好，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因为在这全世界中，我最喜欢的灵魂，就是你了…”
黎罗恍惚间有了些触动，就像一滴露水落在了一块坚如磐石的冰块一样。
就像寻常时候，被最好的朋友撒着娇求助，说：救救我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你最好了！
大鬼的演出令人见怪不怪，对他自己来说是幼稚，对不谙世事的魔女来说是撒娇的甜蜜，对已经冰封内心的黎罗来说是该死。
“那去看瀑布吧。”这次黎罗没有着急脱离他的拥抱，“洞窟黑漆漆的，生怕脚滑、走得又累，瀑布好点。”
“好！”代宁修开心地抬起头，手臂依旧圈着黎罗，移开了放在她肩头的脑袋，当她没反应过来时，绝不预告地狠狠贴上去。
可是黎罗面不改色，好像接受了这个吻毫不意外，当没得到回应的代宁修有些委屈地松手时，被她抓住了机会，朝他的腿上更是花了十倍力气地一踹。
“啊！”往日从不表达痛楚的代宁修弯下腰去抱住了他的小腿，“断了！”
黎罗则冷漠地转身离去：“腿那么多，断两根就走不动了吗？”
“罗罗、夫人！”
代宁修的呼唤她根本不理，于是就原地跺跺脚，站直了身体，深呼吸一口气，就恢复了正常的行走，追着她回到了帐篷。
—————————————
【祭都鸦雀府】
“朽魔近期每晚都在现世或边境搜寻长期隐匿其中的魔女，数十名魔女惨遭毒手，被割去魔角，残烬都找不到，但在现场细小的线索里找到了朽魔的毒液腐蚀痕迹。”
卡乐莱斯向摄政死神孟大人报告最新案情。
孟帝元正坐在宽大沉重的办公桌后深皱着眉头检阅他手中起草的新祭都法案。
“追不上的，随他。”孟帝元开口说道：
“我还没正式登基死神之位，法案未定，就算鬼神都知道祭都未来的死神是支持保护混沌魔女的，也没有死神使者愿意对她们实施援助。
就算坚持要救，我们也要先一步找到那些魔女安排去安全的地方躲避朽魔，来不及的。”
孟帝元将手中的钢笔绕指一转：“好在，我有我老婆。”
卡乐莱斯担忧地扶额：“你让棠霓殿下和半野魔女一起留在现世圣兰尼接纳逃难的魔女，这也太冒险了。
万一朽魔回去了…”
“万一那小子回去了…”帝元挑起眉，“他也打不赢满校驻守的乌鸦和白鸽，我老婆使三成力就能打跑他。”
“事实上我知道他会对圣兰尼不利…是从平行宇宙中得知的。”卡乐莱斯持续紧绷着神经，“如果让他恢复，他真的会杀遍现世，让世间再无生死循环，只有亡魂逝者…
帝元，我们得把玫瑰塔楼打下来！封锁所有平行宇宙出入口，缩小他能触及到的资源库，阻止他的恢复！”
“已经轰没了。”孟帝元盯着他眼前的文书，不紧不慢地说。
“嗯？”急躁的卡乐莱斯被一语浇到降温。
“圣兰尼被袭击后，我就派人把边境玫瑰塔楼打下来了，能打开平行宇宙出入口的其他摄政死神也被管理好了，现世的动荡磁场我也保护起来了。”
孟帝元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在估算着朽魔的战力，【玻璃娃屋】的魔女都是从封闭的条件下成长起来的孱弱战力，魔角就是一根棒棒糖的程度，他吃不饱的。
多数时候他也不会莽撞，会迂回保守地养伤，攒着、苟着，这种灵活迅捷的怪物，加上百万年累积的战力和经验，难杀得很。
一场和他的生死决斗已经有地狱恶魔帮我们实战出结果了，现在只有慢性的、有效的，耗下去了。”
“孟帝元，你跟我说实话…”卡乐莱斯直视他的眼睛：
“黎罗能安全回来吗？”
帝元被那股悲哀的视线定住，如果换做是他和棠霓，如果回到那天，棠霓在高耸入云的白骨塔中为他疯狂杀伐，被内心恐惧和愿景渴望对冲折磨，而他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对自己的力量质疑、对登顶失去信仰…那这种悲哀就感同身受了。
“看她的决定，我不知道。抱歉，卡乐莱斯。”
—————————————
瀑布倾斜而下的簌簌流水声近了，黎罗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闻到了清水与石块的潮湿气味，才觉得大脑清醒了些。
瀑布不高，不足五米，下游并不湍急，池水不深，只有几条看上去无害的花斑鱼游在其中，丝毫不怕水花和流速，这里也太适合下去游泳了。但鉴于天气和条件，黎罗就看看而已。
“不错，这里很美，把我葬在这吧。”黎罗的丧已经浸透了脑细胞。
“我想起来了，瀑布旁边，自然生长了些可以食用的野果。”考虑到黎罗的精神状态，代宁修只在岸边停顿一会，就转头引着她去找果子。
一听有吃的，黎罗立即紧紧拉着代宁修的手，和他一起走入草丛深处。
“没毒吧？”黎罗看着手里一捧只在动画片里见过的奇异浆果。
它们遍布斑点、蓝紫色或黄绿色，依照大自然的规律，以及人类衍生发展验证，这种玩意儿一定不能吃！
“我吃着没问题…可能都没我毒吧。”代宁修思索一会，望见了前方林子中更高的树木，便深入探索去了。
黎罗咽着唾沫，两眼直勾勾看着手里的果子，于是挑了两颗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了嘴里。
“呵呸！”又苦又辣！
黎罗马上把手里的果子全扔了，冲向瀑布，找清水漱口。
“咕咕咕呸呸呸！——”黎罗觉得自己喉咙里难言地难受，似乎还是有果子的汁水吞流了下去，让她不管怎么漱口都呕得慌。
然而没过一会，黎罗忽然觉得自己的感官猛然放大，瞳孔大张，浑身汗毛竖起，同时鸡皮疙瘩爬进头皮。
她跪在岸边的身子差点一个倾斜掉进水里，她试图扶住的地面似乎在颠倒，让她失重，好像飞了起来，轻飘飘地无法控制四肢。
眼前的瀑布哗哗流水，放大的声音全部通过耳朵流进了她的脑子里。很快，头疼欲裂，沉重不已。
濒死之感灼烧在喉间，直奔气管肺部。
这死的，是不是有点冤…
黎罗自觉无语，明知来这里危险，任务都没完成，一个不注意就死了，这具肉体也就没用了…
天杀的，代宁修！来救老子啊！
黎罗发不出声音，只是感觉到自己在翻白眼，嘴里涌着什么，身子被瀑布冲下来的水和风吹得一晃一晃，抵不住就只能躺倒在岸边感受着生命逝去。
死亡实在太容易了，都经历了几十次了，可惜没有总结回忆起每一世的死亡经验，希望做鬼之后我能记得，再饿也别瞎吃，以及，看见蜘蛛就要打死。
“你应该祈祷的是，别再来一次了，就这样吧，别转世了，别重生了，让虚无把逝者世界吞噬吧，让现世的旅程一结束，就真正结束吧…”
有一个女声在对黎罗说话。
奥特扎瑞拉森林里，有第三个人…第三只鬼？
黎罗倒翻的眼睛转了回来，金橙色的眼瞳恢复平静淡然，视线里出现一个站在水中从头到脚雪白、却破烂的女孩。
“啊？”黎罗完全意外，面前人隔着她三米远，一定不是什么雾气折射或半透明的幽魂，而是实体的，清晰的，立在她面前的——前世的自己。
“罗德琳·卡乐莱斯。”黎罗还记得那段记忆，也是她极不愿意过多复盘回想的人生，因为活得太惨了。
天生白化症，被村镇里的所有人咒骂、歧视，被称作白妖，甚至被可恶的巫师危言耸听说她的肢体可入药，让她被愚蠢贪婪之人残杀死去。
“但是，灵魂，是我啊…”黎罗摸了摸自己，再看看远处那个像雪中红梅的女孩，“是谁，在我前世的身体里？”
“我是伊琦。”她开口道，“前世你死后，朽魔找到了这副躯体，尽力拼凑后，带回了玫瑰塔楼，并让我进入这副肉体，扮作你。”
黎罗听了后愣了好一会，然后露出见到变态的表情：“噫——”
“你死后，在去下一世转世前，我找到了你。”伊琦站在原地，只有嘴和眼睛在动，离奇又真实。
“我没懂。”黎罗挠头，“我转世都会去自己的安全屋，只是我前世活在19世纪，21世纪才是今世，间隔这一百多年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没想起来…”
“我们相互信任时，你告诉过我，你拥有【重生窟】，你的泉水可以洗干净灵魂的欲望、执念、罪孽，修复一切，完整纯真地投向下一世。
我知道它的具体位置，直到我尘烬，也没把这个地点告诉任何人，包括朽魔。”
黎罗这才想起来：“你被杀了，是代宁修做的？”
“是。”“那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是你的记忆和你肉身感官的通灵延续，再现的我。”伊琦平静回答，没有更多感情和性格。
“濒死的走马灯还有对话功能…好吧，你要对我说什么？”黎罗也保持平静，不想眼前的事物太快被抽离出去。
“当我进入这具肉体后就被朽魔封印再也出不去了，一直深受痛苦却只能任由他取乐，于是我赶去重生窟想寻求你的帮助。
当时距离你逝世已过了百年，可还是住在洞窟里没有转世，接纳了我藏住下来。
我听到你说，你已经忘记了时间流逝，你很害怕转世了，因为现世里好多坏人，这一世的死亡真的好痛。
但我没有共情，只是告诉你，你转不转世都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你，朽魔就是你逃不掉的劫难，你这一世都算是轻的。”
配合伊琦面无表情的脸，黎罗听言差点被气笑：“…不好听的大实话。”
“接着我把我知道的，你所有的前世经历，全都告诉了你。我们作为朋友，我作为你亲手培养的二代魔女之一，把这三千多年来的故事都告诉了你，比野史更真实详细。”
黎罗皱了皱眉：“你有简略解说版本吗，我很喜欢听故事，但不确定我的命能撑多久。”
“当年你作为薇因命宫的魔女主人，风头太盛，于是朽魔逐渐拉拢集会魔女的心，另立集会帮派，收新人招入麾下，引起魔女对立争抢资源、架空你的全部权利。
当你每一世发现真相离开他时，他会放你走，让你去过没有他一无所有的生活，意外或谋杀，他都不会来救你，全都佯装自己不知道，却会带回你的尸身置于塔楼内收藏。
当你的灵魂转世拥有了新的肉身，他有完整的边境统率力量，还有祭都摄政死神的帮忙，很轻松就能查到你的位置。
他又来找到全新的你，用他最不值钱的时间成本耗走你一世的灵气和生命力。”
黎罗听着这些话总觉得忽远忽近，她猛然转头，看向身边的瀑布，她扩大的感官很容易帮她搜索到稀碎的前世记忆。
“在这瀑布前，我死过一次。”黎罗揉揉头发，“不是这座瀑布，千年前，我在一座瀑布下被砍下了所有魔角…捡走我所有魔角的，是你们…”
那从瀑布中掉下的身影，衣带飘扬，浸入水底，被割下的魔角也径直砸入水中，而在岸边的人，并非是等候救她，而是进入水中，打捞发光的宝物，摸索的手脚撞开了一动不动的她。
黎罗直指伊琦。
“是我们。”伊琦承认，“每一个你信任、关爱过的魔女，都归于了朽魔。
那次，他拒绝救你，并且让我们收走了你全部的魔角，给了我一根，再和祭都分了，剩下给他用于炼化能量。”
“每一世，我的角都…”
“对，和你没觉醒魔女力量的这一世——罗德琳·卡乐莱斯，一样的下场。”
黎罗忽然觉得脑袋更疼了，她忍住身体的颤抖，问：
“那我呢，当时在重生窟的我听到你说的这些经历，她什么反应…她的选择，为什么还是转世，成为了我？”
她只觉意识混乱，就快要听不清伊琦的话了，于是主动爬了下去，走进了水里，靠近她。
“逝者罗德琳·卡乐莱斯，原本难以接受，她辗转于重生窟洞口和泉水之间，泪水让重生泉满溢，她看了好久泉水里的自己，然后她说…”
“看上去我好像没有选择了，我被朽魔诅咒了，只要被他找到，我这一辈子拥有的、该有的幸福、挣得的东西就都会被他主导，或者，全都没有了。
可是我，还承接着别人的期待，比如，我的猫咪不能没有主人。”
罗德琳抚摸着怀里陪着她过了漫长岁月的黑猫。
“管猫干什么？这么痛苦的日子，不如尘烬的好。”伊琦说。
罗德琳摇着头不同意，怀里的小黑猫也用力地一蹭她的手。
“虽然我转世成人的结果总是很糟糕，但诞生、成长的过程还可以试试呀，因为最后，所有人都会走向死亡这个结果。
我也考虑过，要是我能转世成别的东西呢？
也许可以转世成为一只虫子，从微观感受这个花尽一生都走不完的广大世界，但会有点可惜，为了活下去得啃食漂亮的植物、天敌太多生命短暂。
如果转世成一株植物，会很安静地扎根在土里，可以自由冥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凉凉的露水划过身上，但也会很可惜，因为不能触摸到可爱的动物。
如果转世成了一只动物，可以加入同类、迁徙、生存，正式进入大自然的优胜劣汰、残酷竞争，如果我有一个保护着我的人类，我应该会非常忠诚地爱他，可惜我回馈不了他什么。
如果转世成人，我不管之前多努力地生存，只是为了不再成为朽魔夫人的这个结果，而想成为一只虫子、一株植物、一只动物…也太可惜了。
我是说，都这么可惜，那我还是做人吧。
确实以经验来看，做人最难，每个人的生存代价不一样，也许会很高。可人类是那么聪明，能看到的、感知的世界是它们的无数倍，人能认出虫子、植物、动物、万物，发现并定义了那些精彩美丽的东西，还能创造更美更奇妙的东西。
真的，让我活着吧，生命和代价本就共存，赚到一点是一点，少欠一点是一点，就不枉此生。
我还应该庆幸死亡后还有逝者世界给我的灵魂一些缓冲，还有下一世可以期待。
至于出身、地位，后续的起承转结都可以是我盲选的人生剧本，但这只认我作主人的猫必须有我对它负责的过程。”
“可笑的理由，那要是这只猫尘烬没了呢？”伊琦这么一说，黑猫即刻瞪过去。
“那我也要活着，吃得好，睡得舒服惬意，一直用猫一样好奇的眼光去看世界，一直铭记它的模样、叫声。我幸福、它也才幸福。
前世的故事里也说，是我被它选择好多次了，虽然它真身是恶魔，但它每一世来找我从不会给我负担，只有陪伴和治愈，是它选择成为一只猫先带给我幸福感的，我也会选择成为一个人类拥抱它。”
罗德琳抱紧了这只黑猫，而毛绒绒的小生物也眯起眼，戾气全无。
“你就不怕生不如死吗？”伊琦不能理解，她是多么想撕开她当下的肉体，把自己狭窄的灵魂剖出来获得喘息。
“对，谁都不喜欢痛苦，但我不怕它，也不怕所谓生不如死的痛苦，甚至可以再来多一些，多再多，也压不垮我想活下去的意志。我相信，这四千年来的我，想法都是一致的。”
罗德琳说着，抚摸着伊琦的脸，看着那眼底有着丝丝颓废血色的蓝眼，她生前的脸。
“住在这样的躯体里，对你来说是折磨，可我觉得我很漂亮，我站在了旁人角度看我，即使你不喜欢，我也觉得漂亮。”
罗德琳两手叉腰：
“我决定了，我要转世。”
……
“谢谢你来告诉我。”黎罗看着罗德琳，和内在的伊琦。
“我会给你们报仇的。”她一身轻松地笑着说。
—————————————
“黎罗！黎罗你醒醒！”
大力的摇晃还是把逼真的幻想摇散了。
一睁眼，代宁修紧张地擦去黎罗口吐的白沫，梳理她凌乱的头发，拍拍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好了…”黎罗被摇地差点又吐了，摸了摸自己身上，有肉感，再摸自己的脉搏，原来还活着，居然被抢救回来了。
“我走马灯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变成鬼…”黎罗说话声音沙哑，还觉得喉咙一股异物感，还痒痒的。
“我喂你吃了几只小蜘蛛，它们帮你把毒素清理了，小心点，慢慢吐出来。”代宁修镇静地安抚着。
而黎罗浑身一振，连滚带爬趴回瀑布边疯狂干呕。
“骗你的，毒素不多，你没吃多少，只是昏迷了一会，还好，下次我会好好检查你的食物毒素量的。”代宁修笑着解释，一手拉着她的衣服，怕她摔进水里。
黎罗虚脱地躺倒在地，就算代宁修又拿出了他在林子深处采摘的果子，她也反胃到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不要了，不想吃。”黎罗听着水声的倾斜，闭上眼歇了会。
这时她感觉阳光被一片阴影遮盖，微张双眼，是代宁修抬起手，用手掌挡住直照她眼里的光。
黎罗发现他的袖口上有血迹的残留，不是她的血。
“我想跟你吵架。”黎罗语气平静，和心底的汹涌只有她自己明白。
代宁修立即盘腿坐下：“对不起，原谅我。”
“不是你这样就能结束的吵架。”黎罗艰难地起身，坐在代宁修对面。
“你想和我吵什么？”代宁修还是一脸好奇样。
“你去死吧。”